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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應台回答不了的問題


陳宜中(中研院人社中心副研究員) 中國時報 2006.08.27



一九九○年三月三十一日,二十萬英國民眾湧入倫敦的特拉法加廣場,抗議柴契爾的人頭稅政策。當時,鎮暴警察率先攻擊和平示威者,部分示威者遂展開反擊,雙方打成一團。經過了這場所謂的「人頭稅暴動」或「特拉法加之戰」後,柴契爾被迫辭職下台,由同屬保守黨的梅傑繼任首相。

「特拉法加之戰」只不過是「公民不服從」運動的一個近例而已。再往回看,還有六十年代的反越戰運動與黑人民權運動。

已故的美國自由民主主義大師羅爾斯,在鉅著《正義論》中,特別闡釋了公民不服從運動之於憲政民主的重要性。他認為,當極為嚴重的不正義情事在既存民主體制下難以獲得解決時,即便是違反實存法律的反抗運動,都未必是不正當的。照他的說法,正當的公民不服從運動,關鍵的功能正在於捍衛憲政民主的基本價值。

在相對成熟的民主社會,類似於「特拉法加之戰」的公民不服從運動,以及羅爾斯式的自由民主理念,都不是陌生可怕的事物。相形之下,雖然台灣已經有了選舉民主,但是追求政治與社會正義的公民文化卻仍十分淺薄。龍應台的民主謬論,似乎正是此種現象的最佳寫照。

龍應台說「激情的『人民革命』,革掉的會是民主」。她擔心人民拿捏不住分際,不如她冷靜和理性。她問:有了選票,「為何還要談坦克車」?又問:「被一個難以忍受的無格總統所折磨、所懲罰…… 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是不是正是我們和民主制度定下的契約?」

最後這個問題的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因為我們和選舉民主的「契約」,絕不包括放任民選統治者為所欲為。按照龍應台的邏輯,你手中既然有選票,那還去街頭抗議越戰、人頭稅幹麼?要怪,也只能怪自己選錯人!但這種龍式的民主契約,與阿扁那種「我就是選上了,不然你要怎樣?」的論調,又有何差異?

龍應台問:「為何還要談坦克車」?但這句話,是不是應該先拿去問呂秀蓮和今天台灣的民選政府?難不成,天安門事件要怪的不是出動坦克的政府,而是手無寸鐵的抗議者?難道,只因為台灣已是選舉民主,所以任何大型群眾運動的潛在衝突風險,都要運動者完全承擔?

龍應台批評媒體炒作拒馬、紅線、天安門和坦克,可是,不滿、擔心台灣的民選統治者以赤裸裸的國家暴力(包括師法南非種族隔離政權的舊型或新型拒馬、以及紅線後的衝鋒槍、天安門云云)恫嚇乃至於對付抗議民眾,究竟何錯之有?這不正是適時的公民教育,有助於台灣公民更加了解國家暴力的本質,以及嚴加看管國家權力的重要?龍應台不批統治當局動輒出言恫嚇,反把矛頭指向運動者和媒體,這不是「干犯眾怒」而根本是「文不對題」。

龍應台憂心「革掉的會是民主」,這話實在是言重了,而且搞錯了批評對象。試問:「特拉法加之戰」革掉了英國民主嗎?反越戰和黑人民權運動在美國民主體制之下遍地烽火,革掉了美國民主嗎?都沒有,反倒「深化」了英美民主。

更何況,施明德發起的百萬人民倒扁行動,激情有之,但距離「革命」何止十萬八千里?連「特拉法加之戰」那種警民打成一團的情況,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公民不服從」而已,說它是「革命」會氣死馬克思和孫中山。目前「合法的」(即遵照集遊惡法申請獲准的)倒扁行動,甚至連「公民不服從」都稱不上,更別提「革命」。

當然,我們的自由民主還不夠成熟,我們統治者的腦袋還充滿了威權遺毒。當龍應台與台灣的統治當局血腥化、妖魔化即將到來的倒扁行動時,任何常見於民主體制下群眾運動場合的小規模衝突,都有可能被拿過來大做文章,甚至變成鎮壓、反制的藉口。基於此,我們必須呼籲「百萬人民倒扁行動」的每一位參與者,務實地貫徹「自我克制」的原則。

歸根究柢,以台灣低落的民主水平,浪漫的革命想像大可不必,甚至連「特拉法加之戰」的衝突場景都不必幻想。如果百萬人民倒扁行動能為台灣的準公民不服從運動立下歷史典範,能為大家(包括龍應台)上幾堂深入淺出的公民教育課,那其實已經功德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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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扁運動 阻力知多少?   
   

 



■張登及(作者為英國雪菲爾大學政治系博士候選人)


2006.09.11  中國時報


  大雨對百萬人反貪腐運動(以下簡稱九九運動)的熱度造成不小挫折。「九九運動」似乎將一如「七一五聲明」般,除非另有戲劇性事件,恐難達到策劃者期待的效果。


  截至目前為止,儘管高檢查黑單位在國務機要費單據問題上,又向總統逼進一步,但仍然未能到達加以起訴的程度。相當部分支持總統的民眾傾向認為,此案「查有實據,情有可原」,「尚難認為違法」。許多民調雖顯示,支持總統離任的比例過半,堅定支持者則僅有不到兩成。但依照經驗法則,「不知道」、「無意見」的三成民眾有相當多仍是同情總統者。所以筆者可以大膽說,目前支持總統民意仍有兩千年第二屆大選的水準(三成五到四成)。這是「九九運動」難以突破的府方堡壘。


  筆者願指出,「九九運動」的困境也是台灣民主經驗升級的重大困境。這可分為三方面加以說明。第一、因為總統所屬政黨必須顧及前述支持總統的民意,於是不能發揮西方民主經驗中,政黨約束從政黨員(不管是總統、首相)的正常作用。不僅如此,執政黨若干合格的儲備領袖都懾於此一選民結構,不敢循黨內機制提出合理質疑。其民代為爭奪傳統選票而掙扎,在捍衛黨籍總統問題上,更是別無選擇。


  第二、導致台灣畸形的兩黨制的困境。許多西方政黨研究說明,健全的兩黨制是完善的民主政體的優良條件。但是根據我國選民政黨偏好的研究也可得知,我國兩大政黨支持者的支持理由,與選民的國家認同和地域、族群屬性有相當密切的關係。有的政黨雖有跨認同、跨族群的支持者,但個別族群的支持卻集中於該黨。有的政黨們則較少有跨認同、跨族群的支持者,其特定族群支持的純度相當高。此種生態與台灣的多重殖民經驗和沈澱的複雜歷史記憶有關,並直接由兩大主要政黨反映出來。這使得政黨支持的來源相對僵固,關心的主題是充滿危機感的「誰的政權」,而不是誰適任。所謂「不知道」、「無意見」的「中間選民」,其實不是隱匿意向的「咱的政權」死忠者,就是力量空虛的犬儒者。公民政黨偏好流動性低,地域分佈清楚的情況下,原本應該期待政黨領袖高瞻遠矚,用政策競爭引領公民社會轉向良性的互動和對話。但多項弊案與「九九運動」的情況卻證明相反的結果。


  第三、無法對中國大陸形成示範和壓力。執政黨反思自清能力的衰頹,加上兩黨制的保守化,導致牽涉總統的系列案件無法透過較為正常的民主機制去管理,而形成南北對峙、處處僵局。這對台灣民主經驗的價值,誠如民運人士魏京生、王希哲等人近日所指出的,台灣若具有以民主方式使在職元首離任的經驗,不只將成為兩岸互動的重要籌碼,還會引發大陸各界檢討其政改緩慢的壓力。台灣憲政與政黨機制失能,剛好弔詭地矮化了民主的工具性價值和理念的崇高,使兩岸許多人對民主體制大失所望,這恐怕是「七一五」與「九九」志士們最不願看到的。


  面對「九九運動」,其實還存在著一個臨時性的神聖同盟。如同十九世紀初,神聖同盟四鼎足(英、俄、普、奧)各有利益,但都不希望局勢突變,偏好保守。現在的神聖同盟除了總統支持者,也還包括不希望局勢失控的華府、北京與最大在野黨。有了神聖同盟的強大盾牌,即使「九九」來了三十萬人,總統面對的壓力也已減輕大半。執政黨「送扁保黨」、「送扁保台」,讓總統完成階段性使命,另爭兩年專力國政的戰略高度也極難達成。


  當然,從「七一五」到「九九」,社會其實累積不小的改革能量,只是受阻於神聖同盟仍然維持的暫時性均勢。如果像是陳定南、林義雄等在執政黨群眾中清望極高的人士,能洞穿改革困境,或者發生司法調查或運動領袖等方面的戲劇性變化,堅盾仍有可能冰消,台灣民主或許仍能躍入更高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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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子沒有選擇映像的權利   
   

 



■簡學義(作者為竹間聯合建築師事務所主持人)


(2006.09.11  中國時報)


  施明德先生發起的「倒扁運動」為擺脫藍綠的糾葛,在體察其正當性的角色後,往「公民社會運動」修正的苦心是可以被理解的,也是回歸台灣現狀沉痾本質核心的反省所必然要走的正確方向。然而在這場凱達格蘭的「納斯卡祭典」中,「九九運動宣言」的「咒語」在少數知識分子清醒的意識下,而同時更可能在多數普羅信徒狂喜的無意識中,卻神秘而悄然的開啟了那隱藏著無比力量的「道德法櫃」,像張開了一面無以駕馭的「無染明鏡」,映現了所有的真實與虛偽。假如這真的是一堂百萬人真誠受教解惑的「公民道德」課,在激情的以「阿扁羔羊」作為祭典之後,那啟動之後的法力會是以「轉型正義」為權宜之計的機會主義,而非誠心追尋核心價值的祭師們可以接受的嗎?


  在此一事件中,慌了陣腳的綠營不說,處境應最尷尬的是國民黨與其主席馬英九,當「禮義廉恥」的巨球昇起,在自然的風力飄搖下,卻是多方向旋轉的,雖然國民黨部適巧在日前換上「張榮發基金會」的牌子,像是掛上一塊捉襟見肘的小小遮羞布,悄然處置黨產中的國民黨,倉惶的從巨球瞪視的眼前逃走,也免去了檢驗這場「公民道德」課程教材過度簡化與純粹性不足的尷尬,以馬主席的聰明不會不敏感到這場「良心考驗」的必然性。


  假如「納斯卡」的魔力不是選擇性的,假如「九九運動」所揭示的「道德明鏡」不是單一面向的,假如「台北市文化局」無心插柳卻讓「禮義廉恥」巨球成為多向旋轉而不是固定指向的,一切「轉型正義」的反省何以從這套「公民社會」的教材中缺席?


  假如這場運動的意志果真如此堅強,假如這場「聖戰」的本質果然如此純粹,假如這些藍綠的人民真的誠心要轉化為無色的公民,那麼「九九運動」者便不應限縮在「倒扁」的單一議題,而應真正反躬自省是否具備或誠實的準備學習投身「公民運動」所應有的反省與思辨能力,而它真正的考驗就在於,人民必須明白,不能只背對「景福門」以及隱身其後的國民黨部,人民必得轉身揭穿自以為穿上「國王新衣」的舊國民黨中央黨部的荒謬性,如此,這場「公民道德」的課程才可能真正結業,因為,除了所謂施明德與陳水扁的「退場機制」外,國民黨也需面對「退場機制」。


  而唯有將「國民黨黨產」與「轉型正義」的議題納入「九九運動」的「公民道德」課程,才能展示此一運動真正的超越性與跳脫它的「色彩污名」,因為假如這場運動真是一塊揭示「公民道德」的明鏡,它終將沒有選擇反射的權利,而必得將一切的真實與虛偽同時映現。假如「九九運動」者仍然狹隘的以為這只是簡化的「條件交換說」,或「各打五十大板」的小孩遊戲,我想他們並非真正瞭解這場運動應有的純粹本質。假如「九九運動」不只是要片面的佔據「公民主義」的詮釋權,他們終應瞭解即使「義憤填膺」,許多人還是無法接受召喚踏出家門一步的真正原因,而不只是畏於陣陣無情的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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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明德何不組黨?   
       

 


《澄社評論》

■ 顧忠華(作者為政大社會系教授、澄社執委)


(20060902自由時報自由廣場)


  凱達格蘭大道上將要登場的倒扁大戲,正讓人屏息以待,目前看來,似乎會上演一齣兼具聲光效應的「超級廣告秀」,但另一方面施明德先生又揚言寫好了遺書,不排除「殉道」,強烈暗示會有激烈的抗爭行動。這些釋放出來的混亂訊息,使得外界無從判斷,花費了龐大資源來進行的政治動員,究竟會為台灣政局帶來什麼樣的衝擊?又可以留下何種結果?


  從社會學的系統理論來解讀,這次「第三波」的倒扁串聯,恐怕不像若干學者所詮釋,只是單純的「市民不服從」「公民自主」的自發動作,因為光是議題和符號的操作,就充滿了與「權力」相關的意義,而「權力」正是政治系統運作的「溝通媒介」,所以最後來收割的,不太會是「公民社會」,卻正中政治人物的下懷。


  譬如說,施明德先生在記者會上既批扁又批馬,這與醞釀已久的、欲籌組「第三勢力」來超越藍綠的想法,相當「若合符節」,或許正像李登輝接掌國民黨主席後,促使「反李」勢力集結,催生了「新黨」一般,這波的倒扁行動,是否意味著政治板塊的重組?與發表「七一五聲明」之「親綠學者」組合不同的是,倒扁總部的決策核心,有不少是大家熟悉的政壇老面孔,這批人何不藉著有百萬人聲勢的背書,成立一個以「反貪腐」為宗旨的政黨呢?從政治邏輯來分析,我們很可能在群眾運動退場後,會看到一個新興政黨的出現。或許組黨行動私底下已在籌劃中,但也可能順著情勢發展,會以一種「驚奇」的方式為運動收場。


  以台灣現行的法制,成立政黨要比成立人民團體簡易得多,政黨登記採取的是「備案制」,主管機關內政部根本沒有許可與否的權力 (說到這裡,我們倒要請立法諸公儘快提案修改人民團體法,將人民團體的登記改成備案制,才符合憲法保障人民集會結社自由的精神)。無論如何,如果倒扁行動最後可以促成了「第三勢力」的明朗化,也算是好事一件。


  如前所述,組黨的另一個好處,便是提供了某種「退場機制」,讓活動可以名正言順地轉為「長期抗戰」。而施明德先生如果被推舉為黨主席,不只他的政治生涯可以開啟「第二春」,他更要好好保重身體,以便領導新的政黨。如此一來,「遺書」自然備而不用,全台灣的人也能夠鬆一口氣,不必在民主時代製造出「殉道者」,畢竟這兩者的價值不是那麼相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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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明德何不組黨?   
       

 


《澄社評論》

■ 顧忠華(作者為政大社會系教授、澄社執委)


(20060902自由時報自由廣場)


  凱達格蘭大道上將要登場的倒扁大戲,正讓人屏息以待,目前看來,似乎會上演一齣兼具聲光效應的「超級廣告秀」,但另一方面施明德先生又揚言寫好了遺書,不排除「殉道」,強烈暗示會有激烈的抗爭行動。這些釋放出來的混亂訊息,使得外界無從判斷,花費了龐大資源來進行的政治動員,究竟會為台灣政局帶來什麼樣的衝擊?又可以留下何種結果?


  從社會學的系統理論來解讀,這次「第三波」的倒扁串聯,恐怕不像若干學者所詮釋,只是單純的「市民不服從」「公民自主」的自發動作,因為光是議題和符號的操作,就充滿了與「權力」相關的意義,而「權力」正是政治系統運作的「溝通媒介」,所以最後來收割的,不太會是「公民社會」,卻正中政治人物的下懷。


  譬如說,施明德先生在記者會上既批扁又批馬,這與醞釀已久的、欲籌組「第三勢力」來超越藍綠的想法,相當「若合符節」,或許正像李登輝接掌國民黨主席後,促使「反李」勢力集結,催生了「新黨」一般,這波的倒扁行動,是否意味著政治板塊的重組?與發表「七一五聲明」之「親綠學者」組合不同的是,倒扁總部的決策核心,有不少是大家熟悉的政壇老面孔,這批人何不藉著有百萬人聲勢的背書,成立一個以「反貪腐」為宗旨的政黨呢?從政治邏輯來分析,我們很可能在群眾運動退場後,會看到一個新興政黨的出現。或許組黨行動私底下已在籌劃中,但也可能順著情勢發展,會以一種「驚奇」的方式為運動收場。


  以台灣現行的法制,成立政黨要比成立人民團體簡易得多,政黨登記採取的是「備案制」,主管機關內政部根本沒有許可與否的權力 (說到這裡,我們倒要請立法諸公儘快提案修改人民團體法,將人民團體的登記改成備案制,才符合憲法保障人民集會結社自由的精神)。無論如何,如果倒扁行動最後可以促成了「第三勢力」的明朗化,也算是好事一件。


  如前所述,組黨的另一個好處,便是提供了某種「退場機制」,讓活動可以名正言順地轉為「長期抗戰」。而施明德先生如果被推舉為黨主席,不只他的政治生涯可以開啟「第二春」,他更要好好保重身體,以便領導新的政黨。如此一來,「遺書」自然備而不用,全台灣的人也能夠鬆一口氣,不必在民主時代製造出「殉道者」,畢竟這兩者的價值不是那麼相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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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小姐現身凱道反貪腐   
       

 



  

 20060913 蘋果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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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永祥:兩大黨自私 逼民眾上街   
       

 



■【2006-08-28/聯合報/A4版/要聞】
◎作者:羅嘉薇


  倒扁挺扁的對抗日益升溫,陳水扁總統日前表示,逼迫民選總統下台,是透過體制外手段企圖顛覆現有憲政秩序。中研院社科所副研究員錢永祥指出,集會是憲法賦予人民的權利,倒扁靜坐目的在表達民意,要求陳總統循體制管道辭職,當然是合憲的手段。

  參與七一五學界籲扁下台連署的錢永祥說,藍綠兩大政黨自私、失職,又阻塞罷免和彈劾成案的管道,才逼成民眾集結。但他強調,民眾對這波運動不必要求太高,否則可能挫折太深。

  以下是錢永祥的專訪,以第一人稱記述:

  陳水扁總統的道德威信和政治權威,已經嚴重流失。這種情況之下,相當一部分人民要求他下台,是一個真實、有意義、也有正當性的訴求。

  民進黨前主席施明德發起的倒扁靜坐,凝聚了龐大的社會動力,可是大家尚不知道如何界定它。習慣的講法是藍的、反扁的力量集結起來,要陳水扁下台。但這樣詮釋,掩蓋了整個運動「譴責政黨失職、重申政治道德」的深層意義。

  這一年來,因為弊案紛紛爆發,民眾覺得公平、清廉、法治、民主等等台灣多數民眾肯定的價值,明顯遭到傷害。人民的強烈不滿,表現在要求陳水扁辭職。要他辭職的理由,正是重新肯定這些公共價值。

  罷免無功 不負責的兒戲

  為什麼民眾要上街?回頭看,逼成民眾集結,第一個需要譴責的是政黨。

  六月間,藍營發動罷免,是一場非常不負責任的兒戲。憲法規定,罷免案要三分之二立委才能成案。當時國民黨主席馬英九和親民黨主席宋楚瑜根本沒有認真面對這個門檻,沒有去拜託、說服、甚至換取民進黨支持。他們只是機會主義的盲動,結果出師無功,徒然造成藍綠對峙局面。

  七月,親綠學者發表聲明,要求陳水扁辭職,他們所重申的本土價值和民主規範,原是綠營都會認同的,但民進黨為了維繫權位,居然放棄理念,把廿多年來積累的民主共識付諸流水。

  龍文論述 多數不能成立

  六月藍營的兒戲,加上七月民進黨的霸道,民眾該怎麼辦?龍應台認為,拉倒陳水扁不是最重要的問題,我覺得她的論述多數不能成立。她說,你們不要靜坐,要走體制內罷免和彈劾的途徑。可是這對民眾是脫離現實的要求。憲政體制內,只有立法院才能讓罷免和彈劾成案,並沒有一般選民置喙的機會。可是由於兩大政黨的自私與失職,這條路已經阻塞了。

  此時,民眾自行出面靜坐,要求一個喪失道德權威與政治正當性的總統下台,並沒有不尊重憲政民主和司法制度的問題。畢竟,司法只過問法律責任,原本即與道德責任及政治責任無涉。

  兩種情況 才算溢出體制

  進一步言,街頭靜坐這類群眾運動,何嘗越出體制?就手段而言,它是實踐憲法保障的集會遊行權利,又根據「集會遊行法」申請獲准,當然是在體制內。就目的言,百萬人靜坐,並不會產生罷免陳總統的法律效果;它只是表達一種民意,形成道德與政治壓力,迫使陳總統循體制管道辭職,為何不算是體制內部的訴求?

  只有兩種情況才算溢出體制:手段上衝破了集遊法及憲法的規定;或者效果上人民直接剝奪了總統的職位與權力。這兩種情況,目前都沒有發生,靜坐者也沒有能力作這種事。何況,即使到了體制之外,民眾施展抵抗權或者「公民不服從權」,旨在挽救遭褻瀆、出賣的民主價值,依然是正當的。

  今天,大家擔心會有激化對立的後果,但這些問題不該拿來質問民眾,而該拿來質問政治人物。面對弊案造成的喧囂,兩大政黨提出了什麼跨政黨的解決方案?解決這種對立,不是你們的責任嗎?民進黨掌握政權,如果民眾衝突,你們該做什麼?只能挑撥、鎮壓、再挑撥、再鎮壓?

  藍綠兩個陣營本是台灣歷史的產物,不可能消失,也不要幻想把對方消滅。但超越藍綠對立是可能的,只要政黨願意放棄一時的政黨利益。

  倒扁靜坐 代表某種覺悟

  馬英九要求陳總統辭職的同時,應保證尊重二○○四總統大選的結果和憲法的規定,繼續由民進黨執政到二○○八年,換取民進黨安心清理總統府。從民進黨來看,為了維護從黨外走來的民主價值,維持本土政權的道德品格,難道不該請扁辭職?

  我要重申,倒扁靜坐,代表這個社會對某些基本價值的覺悟與信仰。對這個運動的效果,不必要求太高。施明德自己說是烏合之眾。的確,這些集結的人能力有限,不可能使陳總統下台。陳總統是否辭職,畢竟操之在他自己,以及民進黨的良知與智慧。大家看待此次運動,應體認到它的道德意義,不必為了有形的成敗而生挫折感,反而導致衝突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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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掌權,打倒貪腐,革新政治」


---工人民主協會對於倒扁運動的看法





  高捷案、台開案、國票金董座案、SOGO禮券案……,陳水扁總統的家人與親信深陷重重弊案,最近的國務機要費案更直接涉及總統本人。扁政權不但是以貪腐集團為其核心,更重要的是執政六年以來,非但未能實現當初許諾的「民主深化」、「肅清黑金」,反而一方面在兩岸關係上屢屢違背承諾,刻意升高兩岸間的緊張對立,另一方面厲行一連串劫貧濟富、「化公為私」的社會經濟政策:BOT、私有化、金融合併、給予財團減稅和補貼的優惠、教育與醫療費用飛漲等等。陳水扁繼續在位只代表台灣政治的繼續腐化、社會矛盾繼續加深。

  如今「道德勸說」、司法調查和國會監督制衡都無法讓陳水扁知所進退, 只有人民形成強大的群眾運動,才有辦法迫使以陳水扁為代表的貪腐集團下台,並徹查所有弊案。所以,從這個角度,我們不但支持並響應目前一些政治團體與人物號召的「以人民力量來倒扁」,更要堅定的把這場群眾運動推動下去,不容任何政黨、個人妥協、背叛或是謀取私利。

  許多綠營的政治人物辯稱,陳水扁下台無法解決問題。我們同意陳水扁下台無法完全解決金權政治等問題,但是我們不是以此為藉口來替貪腐集團脫罪,而是除了要求貪腐集團立即下台並查辦外,更不把任何希望寄託在舊體制裡的政黨政客,也完全不幻想呂秀蓮代替陳水扁或者國民黨取代民進黨就能解決廣大人民的深刻不滿。至於各種政黨重組、政客結盟的傳聞,這根本是幾個和舊體制勾連甚深的大政客為謀權位的無原則結合,豈值得人民信賴?

  我們的目標是要把運動進行到底,積極促進民眾自己來推動各種重大的政治社會改革。所以我們不但重視要讓貪腐集團立即下台,也重視政治社會改革的方向。如今個別準備發動倒扁運動的政治人物表示要推動內閣制,我們認為相對於現今的政制,行政機關直接向國會負責的內閣制或許有相對的進步性,但根本無助於解決金權政治,例如採行內閣制的日本,正是金權政治十分嚴重的國家。

  相對於內閣制,我們認為以下的改革,是更為迫切而有針對性、民主與民生並重,值得我們積極推動:

  一、人民有權直接罷免總統,降低民選官員罷免門檻。

  但現在總統罷免案必須經由立法院三分之二多數委員同意才能交付公民複決,不但是過高的門檻,而且使人民根本無法直接行使罷免權。從此次總統罷免案就知道這樣的罷免權並無多大實際意義。因此我們要求讓人民可以直接啟動罷免總統的過程,無須經由立法院。同時降低各級公職人員的罷免門檻,隨時撤換不適任官員。徹底改造當前阻礙民意的體制,大幅降低人民罷免權的門檻,讓人民公意能及時表現。

  二、限制金權干政,禁止公司捐贈政治獻金。

  財團富豪收買官員政客取得不當利益的方法,除了直接行賄之外,還有捐贈政治獻金。 這是典型的「官商勾結、財團得利」,財團汲取勞動大眾創造的財富,獻出油水換取統治者的體貼保護,同時也格外助長了大資本家的政治影響力。因此我們要求修改政治獻金法,完全禁止公司及其代表人捐贈政治獻金。

  三、民生優先,改正一切劫貧濟富的政策。

  過去幾年物價、油價、學費不斷飆漲,同時勞動條件惡化、社會福利縮減,一般人民生活越來越艱苦。反觀幾個大財團,卻能在政府的政策偏袒、稅負減免和各項補助下日益茁壯,資產倍增。政府獨厚財團,對市井小民極不友善,不啻劫貧濟富。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與平等的社會,要求政府施政以民生為優先,改正一切劫貧濟富的不公政策。

  最後,我們要強調的是:台灣已經實現了所謂的民主,然而現行這種代議民主制只讓人民每隔幾年投票一次選舉統治者(亦即壓迫者),而不讓人民真正掌握政治大權;而資本主義(就是讓市場、也就是富豪財團主宰經濟的制度)今日已成為純粹保障少數資本家日益殘酷剝削絕大多數人民的制度,而不能為人民謀福利。所以,即使把陳水扁或民進黨拉下台,換一個同樣擁護資本主義的政黨或政客執政,依舊不會改變勞苦大眾生活日益惡化的命運。因此,勞動人民毋須寄望任何擁護資本主義的政黨或政客。 我們認為,勞動人民的出路在於徹底擺脫金權統治,建立一個真正平等的社會。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就要建立真正代表勞動人民的政府,而目前則要從打造真正屬於勞動人民的政黨做起。要把反貪腐及政治革新運動與建立勞動人民自己的政黨和爭取勞動人民當家作主的長期奮鬥結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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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台灣人──在台華之外的紅藍綠女(加長板)


卡維波(中央大學哲研所教授)/《中國時報》時論廣場 2006.10.14



目前綠營對於反貪腐運動的看法是︰紅軍其實就是藍軍,藍軍就是不甘阿扁當選總統的外省族群,所以反貪腐的公民運動其實是族群動員。我認為紅色公民運動當然有族群因素的成份,但是「寄身」在公民身分中的族群認同卻不只是外省人,其中更值得重視的族群是日益龐雜的「假台灣人」,昧於這個趨勢將使得綠營的族群政策越來越疏離現實的變化。


先要釐清的是,即使當前的紅色公民運動有藍色族群寄身其中,這也無損於反貪運動對台灣清廉政治可能起的正面作用:公民運動所代表的價值也可能影響族群政治──讓藍色染紅。


如果紅色代表公民身分,那麼綠色也曾染紅過,因為綠軍也曾以族群認同寄身於台灣的民主運動中,以「台灣人出頭天」來達成民主。然而民主化完成後,綠營卻繼續以族群認同來推動台灣國族主義,這正是台灣形成藍綠對立的歷史脈絡。


由於推動國族主義的動力本身便依賴著族群對立的能量,所以台灣國族主義以「四大族群的共同體」或「新台灣人」來解決族群對立的企圖終歸失敗;於是還有綠營學者思考能否以公民民主來凝聚國族認同、推動國族主義。但是,公民身分是出於對公共事務的無私參與,台灣公民德性、公共文化、公民社會都仍在起步中,只建立在民主普世價值上的純粹公民缺乏認同的激情與能量,故而單靠民主公民無法推動國族主義。


同樣的,只靠反貪腐的公民價值與認同,我認為也撐不起目前紅軍長期抗爭所需的能量與熱情。紅軍的公民當然有族群認同的寄身,但是紅是否即為藍並不重要,因為藍本身已不再只是外省族群,近年北部都市也已經從傾綠轉變為傾藍,這兩個變化都標示了新族群內涵已然成形。


這幾年的藍綠對立,表面上是台灣國與中華民國的認同對立,但藍的成形和近期轉變,以及目前在論述上極力超越藍綠的紅軍,其實都是要抗拒綠的族群國族主義的排他性,而不是要推動中華民國的國族主義。換句話說,轉變中的藍軍或是紅軍所代表的族群,正是那些被綠營的族群國族主義所排斥的人口。


綠營人士可能會想︰台灣國族主義應該只會讓某些外省人有被排斥感,或最多讓某些原住民與客家人有福佬沙文主義的疑懼。從過去的「新台灣人」、「多元文化」到現在游錫?的「華裔台灣人」之說,不是夠包容了嗎?


不過,這種思考正是綠營的盲點所在,因為基本上綠營仍是從血緣-語言角度把台灣分成閩客外省原住民四大族群,或再加上外籍新娘這類新移民。綠營沒有看見的是,除了有些族群因為血緣-語言而感到被排斥外,晚近台灣在全球化現代性的影響下還產生了很多新的認同、慾望與選擇,而這些都超越了血緣-語言的限制,也往往超越了民族國家的疆界;可是台灣國族主義卻常成為這些新機會、新選擇、新族群的絆腳石,或者讓這些新族群感到不夠被包容。最明顯的就是台灣國族主義以台/華(中國)對立為根本,其政策與營造的氛圍都讓那些目前(可能是暫時)以中國為新出路選擇或可能機會的族群感到被阻撓或被排斥。


但是台灣的新認同與新族群遠多於綠營所關心的台華關係。例如有些人身在台灣,但是總是透過電腦等各種網絡活在韓國的世界裡,這些應被稱為「台裔韓國人」或各類活在台灣的跨國空間中的「台裔XX人」(如熱衷與西方男性在虛擬或現實中建立關係的台灣男女)早就存在於我們四周,只是平常假裝成和大家一樣是普通的愛台灣之國民而已。像這樣的「假台灣人」其實系譜繁多交雜,不勝枚舉。


還有許多「假台灣人」雖然接受台灣國族身分,但已經不把血緣-語言族群或國族當作主要認同,她們主要認同的可能是某種性/別慾望,可能是某種次文化,可能是某種理想、宗教、生活方式、行業、嗜好等等。綠營出於焦慮感而強勢推銷並非這些人主要認同的台灣國族主義,也會讓這些族群產生反感或不安。


國族主義的排他性在政治地理與性別地理上都有類似的效應。目前台灣整體都處於全球化的影響下(不論稱為晚期現代性或後現代性),北部城市與全球化網絡或許有較多的聯繫,或具有更好的條件來使用全球化帶來的機會資源,自不情願侷限於血緣-語言的束縛。解嚴後,男女平等的機會增加,女性是個積極向上爬升、自我改善甚力的族群,在抓住全球生涯變化的各類選擇與機會上也最為敏感,因此最可能會抗拒族群國族主義不可避免的排他性,越來越多女性加入紅軍不足為奇。


年輕人曾因民進黨接近新世代而支持綠營,但是晚近在全球化浪潮下成長的新年輕人口已然成為各種新認同與假台灣人的潛在大軍。一旦這代年輕人就業並因現實利害而要求國家不要阻礙其個人更多全球性機會與選擇時,綠營以族群國族主義為基本的政治路線必將陷入更大的危機。


不過排他的族群政治與國族主義仍然有其活躍的條件,因為全球化也帶來在地文化的認同追尋、以及民族國家對全球化的防衛。雖然對於在地文化的認同需要一部份會轉化為各種消費形式,但是可以結合未蒙全球化其利的區域之族群政治,而在政治市場上佔有一席之地。此外,由於當民族國家在對全球化採取防衛姿態與策略時,國族主義是重要的利用工具,故而即使在藍營執政時也不會消失(藍營雖不會採取族群國族主義形式,但間接地延續族群國族主義所需要的國族主義資源)。但是若綠營本身無重大變化,則恐將繼續採取族群國族主義的形式;這意味著藍綠對立仍將在未來延續;在兩岸三通之後,族群國族主義的版圖或許會縮小,但是對立可能會加劇。當然,台灣在全球化下進一步的發展形態會是決定性因素。


  (最後一段為發表後追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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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假台灣人 (Alter-Native Taiwanese)
假台灣人又再現江湖了,1993年轟動一時的<假台灣人>專輯,你看過嗎?


寄身公民 (Surrogate Citizen)
甯應斌,“寄身公民”,公民身份與文化歸屬工作坊,東海大學社會系主辦。2005年6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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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性罷工,可能嗎?


陳信行/《中國時報》民意論壇 2006.10.02



十月五日即將推出的第一次十五分鐘政治性「柔性罷工」,在倒扁總部的解釋之下,應該注定會柔性得不像罷工,甚至會是以不打斷日常工作為前提。誠如簡錫◆所說的,罷工這回事已經被污名化得大家一聽就害怕。值得玩味的是:在台灣罷工其實極為罕見,為什麼其實並沒有經驗過罷工的社會大眾會這麼根深柢固懷疑其正當性與可能性?尤其是「政治性」罷工,在九月九日高凌風提議以來,幾乎就一面倒地被認為絕無可能。這個現象或許透露出台灣近幾十年政治運動傳統的一些特性。


經歷過八○年代的人們也許能從記憶倉庫裡翻出一些斷簡殘篇,回想一下,當初參與街頭民主運動的是什麼樣的人。最多數的一種人恐怕是:男性,工人階級,青壯年。每遇黨外說明會,他們就會在下班後紛紛到會場,聽聽「街頭小霸王」、「民主戰艦」等明星扣人心弦的震撼演出,怒吼著「對啦!呼倒 啦!」,然後喝一瓶舒跑、吃一根民主香腸,也許在會後簇擁著宣傳車上街遊行,也許跟鎮暴警察對峙一下。夜深了,他們帶著滿腔的意義感,回家休息,第二天一早還要上班呢。民主要爭取,養家活口過日子也還得照常。


數十年來的民主運動,基本上是下班後的運動,對當年挺民進黨的勞工朋友和今天反扁的幾十萬民眾都是如此。無論再怎麼激情,八百萬台灣勞工每日打卡上下班為老闆賺錢的秩序是不會被破壞的。不管各個時期的當權派如何憂心忡忡、如何危言聳聽,經濟活動的正常運轉其實從來沒被政治運動打斷過。民進黨 領導的街頭運動最高潮的八○年代末葉,政治上再怎麼風雲詭譎,也沒妨礙台灣股市衝上一萬點的史上最高峰。政權體制面向上看來翻天覆地的變化,怎麼可能在日常生活上表現得如此雲淡風清?這毋寧是又一個台灣奇蹟。保守主義者可以自豪地指出這是台灣社會秩序體系穩固的表徵。但是,換個角度看,這正是台灣政治運動 傳統的侷限之處。正是在這個傳統之下,當前的倒扁運動是否要走向政治性罷工的芻議顯得格外突兀。


如果,政治的意義只在於換頭人。如果,我們口中呼喊的公義、民主等等話語指涉的只是政權最上層的一些頭人的去留問題,而不是政權所操作的整個政治經濟體制,以及這個體制在日常生活各個面向上的展現。如果體制其實挺好的,只是頭人有問題。那麼,台灣風格的「下班後」政治運動或許是合理的。犯不 著為了這一幫頭人的問題,耽擱了每天過日子嘛。


但是,如果政治的意義不只是換頭人。如果政治運動要達成的目的是重新檢討省思與每個台灣人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整個政經體制。如果,讓人憤怒的不義不只發生在深宮內苑,而是牽涉到每個人日子怎麼過的問題。如果不義的不僅是個人,而也是體制。那麼,以罷工作為手段,讓整個不義體制暫停下來,不 正是合理之極的策略選擇嗎?


有無數的跡象顯示,對阿扁不滿的人民在乎的不僅僅是誰貪污了多少錢的問題,事實上台灣當今迫切的問題也不只是領導人的道德缺陷。過去六年,是戰後以來台灣罕見的、許多部門的實質工資負成長的時期,工人階級的日子的確愈來愈難過。相對地,企業的營業盈餘持續攀升,從一九九二年佔GDP的二十九 %到二○○三年高達三十六%。民進黨執政非但沒有觸動國民黨時代的政治經濟不義,反而扶持了更趨嚴重的兩極分化。反扁民眾們這一陣子在廣場上談到的失業、繳不起學費、自殺等切身問題,工運與社運人士歷年來不斷抨擊的財團化分贓體系,這些都是遠比阿扁的個人操守更能夠合理地訴諸罷工來回應的大問題。


政治性罷工之所以極為困難,是由於反扁聲浪的主流把焦點侷限在操守問題,而不直視阿扁所領導的整個政治經濟體制實際加諸於人民身上的切身苦楚。政治性罷工之所以讓人覺得不可能,也是由於在野陣營其實和在朝者對於政治經濟問題的觀點其實並無明顯差異。如果我們希望九一五圍城所顯示的豐沛人民力 量能夠進一步勃發,反省的聲音必得從單純的反扁反貪邁進到更基進、更深入的社會批判。


(作者為世新大學社會發展研究所助理教授,台灣社會研究季刊社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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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公民運動 不能被搓掉


廖元豪/聯合報2006.10.02



從「內閣制修憲」、「王金平組閣」,到「馬蘇會」等來自多方釋放出的「政治協商」與「退場」風聲,讓許多支持反貪腐運動的民眾感到一絲不安:「新公民運動」會不會像以往的各種群眾運動一樣,被搓掉或被利用?


運動領導人雖然風光地啟動「環島」與「天下圍攻」,但直到昨天以前,都遲遲未能清楚地宣示具體「逼扁下台」的手段。在這種造勢有餘,具體策略不足的情況下,疑懼與茫然會降低群眾的參與,甚至扼殺甫萌芽的公民運動。


反貪腐運動之所以被定位為「新公民運動」,並被稱頌為「自主公民進場」,正是因為公民群體站出來,清楚地拒絕政府與政客「獨佔」公共決策。政府、政黨、政治人物,乃至各種法定程序,都不能完全替代公民的直接發聲。


即便在運動內部,我們也看到群眾擺脫了以往許多街頭活動中單純「跟著走」或「被帶領」的風格,轉而時時質疑並修正「領導集團」的建議。公民對領導者的無情與質疑,正是這個運動的價值。


頭家的覺醒,卻讓許多習於踩在人民頭上的政治人物感到不習慣。因此一再以「社會成本」為名,提及運動該如何「退場」,並且提出各種與人民無關的「交易」,試圖搓掉甚至收割運動的成果。這豈不是多年來台灣各種政治社會運動的悲慘結果?政客揚名立萬,民眾的聲音與力量卻隨風逝去,而未能持續成長並形成監督力量。更惡心的,是我們還常常得聽著那些出賣運動的政客,洋洋自得吹噓他們自己的「功績」!


好在昨天施明德終於改變曖昧態度,明確支持「罷免公投」,並施壓要求立委支持罷免案,交由公民直接表決。這種作法是正確的:「罷免公投」既然是唯一直接由 人民決定的方式,自無理由不全力支持!不過,由於本次提案依然非常可能因民進黨不支持而出不了立法院,對於「不支持罷免」的立委,除了放風聲發動罷免外,下一步的具體策略要怎麼做,必須現在就提出;否則這些立委的確「不是被嚇大的」。


最後,群眾運動絕不輕易「退場」。公民運動是持續與擴張施壓的過程。它絕非一場或數場集會遊行,而是此起彼落前仆後繼的抗爭所組成。無論政治人物進行的是罷免、彈劾、倒閣,或是其他的政治交易,公民運動都必須持續地監督與施壓,不能單因政治人物有了動作,大家就解散。


就此而言,施明德所謂「罷免案跨出立法院就是百萬人民退場機制」是有問題的。「跨出立院」,只是運動另一階段的開始。運動者應該開始進一步的說服、集結、拉票、動員,來達成喚醒民眾之目的,而不是讓公民退場,把「公意形成」的過程交給媚俗的媒體與有私意的政客來操弄。


懼怕公民運動的人,經常把「政黨協商」與「相信司法」掛在嘴上。這種說法,誤以為政治由政黨獨占,法律則是司法的禁臠。殊不知自主公民風起雲湧的政治行動與論述,才是影響政黨與法院操作憲法的最重要因素。人民有權積極、直接地表達並實現自己的政治與法律主張,這才是夠格的頭家!


(台社成員,政大法律系助理教授,美國印第安那大學布魯明頓校區法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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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我們,回到改革


魏玓(淡江大學大眾傳播學系助理教授,媒改社、台社成員) /中國時報 A15/時論廣場 2006.09.24



近日很多人收到了一封這樣的電子郵件:標題是「倒扁、挺扁,你選哪一邊?」信件夾帶了七張倒扁回動的照片,全部都是面貌身材姣好,參與倒扁活動的紅衣女子。他們穿著短褲或是露肚背心,年輕、自信、亮麗。另外兩張照片則是參與挺扁活動的老婦,他們戴著斗笠,臉上佈滿皺紋,面容憤怒或哀戚。


這封不知名網友從各個新聞媒體網站擷取整合而成的信件,也許只是想開個玩笑,其中濃厚的性別和年齡歧視意味,不消多說。然而,我們還從這樣的一封轉寄郵件裡,看到了當前政治社會動盪情勢的嚴重隱憂,以及媒體再現在其中所造成的負面影響,值得期待近日的社會動員能夠讓台灣真正走向進步改革的朋友們嚴肅以對。


反貪腐運動的發起過程,因為較不運用傳統的政黨動員管道,相對也就必須仰賴媒體進行動員。所以我們看到了各種符碼和影音元素的強調和操作,迎合主流商業媒體的實務與品味需求,包括手勢、紅衣、交響樂、螢光棒,甚至是簡化的訴求、施明德的悲劇英雄形象,以及都市中產階級偏好的守秩序、有創意等等美學風格樣貌。


這些操作不但讓大部分媒體樂於報導,而且媒體也將這些元素作更誇張的發揮。基於這樣的加強報導效果有助於動員成功,擴大聲勢,運動領導者似乎也相當歡迎如此的配合。而對於參與的民眾來講,許多媒體大致正面的報導,同樣有激勵效果,因此也樂見媒體如此呈現他們。


事實上,實際參與的公民一定會發現,現場絕對不是只有辣妹或刻板印象裡的中產階級。高齡、操閩南口音、失業,或裝扮和行為接近中低階層者,隨處可見。


現場公民所感受到且企盼能夠改善的政治社會問題,也絕對不僅止於倒扁或反貪腐。他們核心的共同性,不在外表舉止,而在對政治社會現勢的不滿。然而就在運動領導者與主流媒體的聯手刻意操作下,這些差異和可能性被輕易抹去,如此不啻是從基礎耗損了這場新公民運動的動能,更擴大其與許多中南部中 低階層公民之間的距離,抹殺了擴大公民凝聚的可能性;進而也讓企圖升高衝突以牟取政治利益的各方政客稱心如意。


這其中的問題,絕對不是部分論者認為,大部分媒體「偏藍」能完全解釋的。事實上「藍」的民眾也曾經被媒體凸顯衰老悲情的一面(如外省老兵),「綠」的勢力也不是沒有被媒體描繪成青春有創意的容貌(如阿扁擔任台北市長初期)。這裡牽涉到的其實是主流媒體在結構和實務上的都市、中產、形式主 義和感官主義偏向,而不是「藍媒」「綠媒」的表面平衡就能夠解決的。


因此,我們要警告反貪腐運動的決策者,切勿被媒體的正面吹捧迷惑了運動的初衷,而坐視媒體的偏頗再現,停留在虛浮的訴求和動員,甚至尋求廉價的政治解決方案;而必須即刻將運動導向更深刻的政治社會改革和更多民間疾苦的揭發,因為那才是這場運動的真正動力。


這裡也要提醒參與反貪腐運動的公民們,媒體「高舉我們」、「貶低他們」的呈現,不值得一丁點的高興。因為那將原本在這次的社會動員中,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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